不少人在超级星期二后就早早判下了桑德斯竞选的“死刑”，但3月8日，桑德斯在密歇根爆冷获胜，无疑给3月15日和之后的选战增加看头。希拉里靠着非裔和拉美裔的支持横扫南部，但桑德斯的竞选信息，在密歇根州的选战中，击中希拉里的“命门”。

桑德斯自加入选战以来，就带着明确的竞选信息。那就是要求缩小贫富差距，追求经济平等，变革政治系统的腐败。他一次次在演讲和辩论中高喊：社会1%的高收入群体、华尔街和特殊利益集团利用财富施加政治影响，要求增加高收入群体的税收，拆分大银行，加强华尔街监管，改革竞选财务制度。他与工人、普通行业从业者站在一起，抨击美国加入的贸易协定是照顾美国的大公司，牺牲普通工人的利益。为了帮助中产阶级，他提出了全民医保、公立学校免学费，将最低工资提高到15美元每小时等政策。

随着战场北移至曾经制造业、工业聚集的“铁锈带”，桑德斯的后劲还将继续展现。

△“铁锈带”（Rust belt）原本是美国制造业、钢铁工业集中的地带，主要在中西部和大湖区。从1980年代以来，这个地带就因受技术发展、产业转移、国际化的影响，逐渐衰落，经济萧条，失业率高。

■ 贸易政策与华尔街，希拉里的两大“命门”

在贸易问题上，许多美国选民认为希拉里是有“原罪”的。克林顿任总统期间，推动了北美自由贸易协定（NAFTA)，美中两国就中国加入WTO达成双边贸易协议，美国与中国建立永久正常贸易关系(PNTR)。

△1993年，时任总统克林顿推动了北美自由贸易协定（NAFTA）的签订。

桑德斯在任国会议员期间，投票反对了以上的所有自由贸易协定。在国会中，他虽然在许多议题上跟着民主党投票，但反自由贸易、关注本国劳工利益是他的不变的原则。希拉里在任国务卿期间，作为奥巴马政策的执行人，曾将奥巴马政府的《环太平洋自由贸易协定》称赞为是自由贸易协定的“黄金准则”。但她在参选总统后，迫于桑德斯为代表的进步派的压力，她最终明确表示了反对立场。

△ 桑德斯反对奥巴马利用“快车道”法案通过TPP协议。

另外一个希拉里的“命门”，就是她与华尔街的关系。桑德斯一直高喊要拆分大银行，规范华尔街，其实矛头直指克林顿1999年废除《格拉斯-斯蒂格尔法案》（Glass-Steagall Act）。《格拉斯-斯蒂格尔法》是大萧条时期，罗斯福总统签署的1933年银行法的内容，规定将投资银行业务和商业银行业务严格地划分开，保证商业银行避免证券业的风险。在克林顿废除这个法案之后，商业银行能够从事全能银行的业务，开启了对华尔街放松监管的闸口，令许多商业银行涌入回报更高的衍生品交易中，可以说为2008年的次贷金融危机埋下伏笔。同时，希拉里为华尔街人士演讲收取高额演讲费，在竞选中得到来自华尔街的大额捐赠，也成为重要攻击点。

△ 桑德斯在演讲中称，“如果银行大到不能倒，那它根本就不应该存在。”

■ 桑德斯在密歇根的胜利有重要的前瞻意义

桑德斯在密歇根的胜利，具有重要的前瞻意义。一是作为民主社会主义者的桑德斯主打反贸易协定、打击华尔街与华盛顿精英政治联盟，帮助普通人民的竞选信息，被证实对白人蓝领工人这一重要选民群体有效。

二是与南部的非裔不同，桑德斯在密歇根州的少数族裔，尤其是非裔选票中的支持率与希拉里缩小了距离。

三是桑德斯的政治革命、挑战现状的信息在吸引年轻选民、独立选民的力量不断增强。

密歇根州是铁锈带中的一个关键州，它的钢铁汽车制造工业是美国汽车制造业在全球化冲击下的一个缩影，也是2008年经济危机中受重创的地方。桑德斯的竞选信息为白人男性蓝领工人提供了“替罪羊”——体现大公司利益的自由贸易政策、贪婪的华尔街。在出口民调中也可以看出来，近60%的受访选民表示贸易政策令美国的工作消失。桑德斯在男性选民中的支持率高出希拉里10个百分点。

△桑德斯在竞选集会中和“铁锈带”的钢铁工人在一起。

在铁锈带内，白人男性蓝领工人很多都被视为是“里根式民主党人” （Reagan Democrat ）。这类选民支持工会维护群体利益，支持政府福利项目支出，比如社安保障金项目、医保等，基本上与民主党站队。

但他们在部分政策上较为保守，与共和党趋同，比如减税减赤、对国家安全政策比较强硬等。白人蓝领工人民主党选民在1980年和1984年给里根投票助他当选，因此得名。民主党在过去几十年中，越来越依赖少数族裔、女性、年轻人这些选民群体，导致许多白人蓝领选民认为自己的利益在党内未得到重视，而转投共和党，或直接不投票，成为独立党人。这也令许多铁锈带州成为了大选中的“摇摆州”。

非裔占密歇根民主党选民中占23%，出口民调显示，桑德斯此次在非裔中的支持率为31%，比起南部的选战有了明显起色，缩小了与希拉里的差距。在铁锈带，非裔社区受经济危机打击更大，失业率更高。

桑德斯希望经济不平等、政治体制腐败问题可以把不同族裔不同背景的选民聚拢在一起，唤起他们参与政治，促进改变，真正实现“政治革命”。

虽然不少人指责桑德斯像川普一样利用了民众对经济的沮丧和愤怒，他的经济和贸易政策体现了民粹主义，但桑德斯的真诚、几十年如一日对公平正义原则的坚持又让许多对政治冷感的民众，感到了一种要与他并肩作战的责任感、参与感和紧迫感。尤其是他的免费公立大学计划，为他在年轻选民中赢下了极高的支持率。

△桑德斯和支持者打出的标语“终于有人说出实话！”

正是在“政治革命”的感召和对未来的希望中，选民们为桑德斯的竞选不断注入小额捐款，他仅在二月就筹到了4200万美元，超过了希拉里。这些资金也将继续支持桑德斯，让他的自由派竞选议程和理念继续传播。

桑德斯目前已经成功迫使希拉里改变了她在环太平洋贸易协定、加拿大输油管道等方面的政策，他支持的议程，如竞选财务体制改革、规范大银行制裁华尔街等，都还会继续在选战中被聚焦，还会继续迫使希拉里政策的左移。

■ 民主党党内提名仍有诸多变数

但如果提名选战变成持久战的话，桑德斯对民主党整体选民盘的影响就将产生更大的不确定性。因为受他感召动员的支持者们，很多都不是民主党内的核心铁杆选民，而是此前尚未成功挖掘的选民。他们原本像是“冰川”下面隐藏的部分，但被动员起来之后，会流向哪里就成为了一个问题。

有民调显示，受桑德斯的竞选信息鼓舞的支持者们超过30%都表示了不会在11月为希拉里投票。而同样在经济上有民粹特点的川普如果真的成为共和党总统提名人，会不会在11月的大选中吸走这些白人蓝领工人选票？或者最后桑德斯的存在是否会像2000年独立党人纳德尔那样对戈尔的竞选产生分票效应？这些都让民主党人士分外紧张。

密歇根获胜将给桑德斯的竞选带来更大的势头，希拉里在铁锈带举行的选战，比如明天举行的俄亥俄州、伊利诺伊州，4月份举行选战的威斯康辛、宾州，5月份的印第安纳州、西维州等地，她都必须全力出击，不能轻敌。

桑德斯的民主社会主义愿景目前尚不清楚到底会给美国带来多大的财政负担，而如果他真的当上总统，很有可能面临着共和党在国会阻挠，任何一个竞选都难以实现的结局。这场选战，到底民众们还会支持他的愿景走多久？